漂白 第六章(4/5)
气比我还臭,追着车骂我。
她骂我的时候,把我妈卷了进来。
我心里的火立刻压不住了。
开车走了一半,又掉头回来追她。
那女人心知不好,撒腿就跑。
她越跑,我越火大,开车撞倒她。
女人嘴硬,躺在地上还接着骂。
我抢过来她的提包,从钱包里面拿钱。
女人满脸是血,嘴终于软了,求我把她送到医院。
我说,我撞你这一下,是因为你嘴损嘴臭,这下咱俩扯平,谁也不欠谁了。
你命大就爬回去,命不济就地刨个坑,把自己埋了。
女人再次求我,说卡里有钱,给我密码取钱,送她去医院留她一命。
我把女人的嘴里塞了一只手套,把她塞进后备箱里。
到ATM机取了三次钱,再换一个ATM机,把卡里的钱全部取光。
车开到僻静处,打开后备箱,女人已经死了。
当时我就懵了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半夜回到租住的陋室,把女人扛进屋,肢解了。
我这人天生就知道,肢解尸体,该从哪里下刀。
我把她切成二十块,用垃圾袋装了,连夜开车二百公里,一袋一袋。
扔到沿途的荒山野岭里。
”
我说:“一个采药人发现报了案,有人说她上过你的车,你逃出雪城,套头了李建峰的身份证,才敢回来。
”
邓立钢叹了一口气:“万事起头难,真的上了手,就觉得没他妈的那么难了。
后来有了帮手,干起来就更手拿把掐了。
我们准备去哪,就先把绞肉机发过去。
我在工厂的时候是钳工,会机械修理,吉大顺是电气工,我俩都有手艺。
我们到哪都租高档小区,高层带浴盆的,三室一厅,注重包装自己,往大老板的架势上捯饬。
金表金项链,公文包一夹,一忽悠一个准。
”
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。
邓立钢说:“你不用这样看我,我早就有思想准备,不就是个死嘛。
93年把我抓住就是死刑,现在是2011年,我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了十八年,赚了!我要是再能漂白一回,你们连我的影子都摸不着了。
”
我问:“还怎么漂?”
“那个时候,我就把媳妇和孩子都杀了。
”
他的语气如此平静,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他说:“把我儿子从楼上推下去,把宋红玉、石毕、吉大顺全部弄死,这样我就彻底安全了。
”
邓立钢停顿了片刻,苦笑了一下说:“死就死吧,我也也活够了,跟老婆和老丈人吵架的时候,跳楼死的心思都有。
”
我问:“为什么没跳?”
邓立钢说:“我这个人有个原则,宁可当罪犯,也不当受害者。
我不怕死,死了躺在坟墓里的好处,就是不用怕一天天变老,不用怕有病,不用努力回忆,害怕这两个字到底有多少笔划。
”
我问:“你觉得你会有坟墓吗?”
邓立钢垂下眼皮片刻后,重新抬起眼睛看我。
他说:“老兄,你的棋下得狠,每个棋子下面,都藏着一把匕首,稍不留神,我就被你割了喉。
”
审石毕没费什么劲,石毕是邓立钢团伙中,学历最高的。
我问他怎么走上犯罪道路的?
他说:“上高中时,我父亲去世,母亲改嫁。
继父不喜欢我,我一直处于寄人篱下的感受当中。
我脑子好使,成绩一直不错。
大学毕业后,分在工厂里当助理工程师。
我不喜欢这个工作,经常逃班。
母亲生病,急需一笔钱。
我盗窃厂子里的电缆线去卖,被工厂开除了。
我开始鼓捣买卖做生意。
挣了一笔钱后,结婚了。
我老婆身材长相,都是一流。
她怂恿我贷款,买了辆汽车倒腾啤酒,挣来的钱全攥在我老婆的手里。
我常年在外面跑,老婆有了外遇。
给我戴了绿帽子以后,她提出了离婚,把家里的钱,全部卷走了。
”
说到这里,他沉默了下来。
我看着他,等待他继续往下说。
他说:“那几年是我人生的最低谷。
在我穷困潦倒的时候,邓立钢伸手拉了我一把。
我第一次跟着他出去绑架人,吓得魂飞魄散。
那一次到手五万块钱。
这让我尝到了甜头。
以后再做就自如了。
”
我问他:“你杀人就没有罪孽感吗?”
石毕说:“有啊,一冒头,我就把它压下去。
杀第一个人,让我崩溃了一下。
杀第二个人,感觉好一些。
后来越来越麻木,杀了多少人,我没仔细算过。
把自己当成野兽,就会忘记做人的痛苦。
我常做噩梦,见到警察和警车就心惊。
我也想过收手,但是分到手的钱很快就花光,没钱的时候,邓立钢大大方方地给我钱用。
我就是抱着报答他的心态,跟他一起干到了最后。
”
我说:“我打听了,被捕后,你家里没有人来看你,也没有人给你存钱,邓立钢把自己的钱,挂在你的账上让你随便花。
”
“他对我很够意思。
”石毕说。
“为了感谢他,很多事,你都替他背着了?”
“人确实都是我杀的,他只是到现场,帮助我处理过尸体。
”
我笑了:“你这义气,讲得一点用都没用。
一个案子就够毙他的,别说还有你想帮他掩盖的那些。
”
石毕不说话了。
我说:“冯双环在你被捕后,很快就将商店转让出去,至于带着孩子去了哪里,就没有人知道了。
”
石毕叹了一口气说:“万般带不走,唯有孽缠身。
如果让我在无数个错误当中,找一个对的。
那就是我没有再成家,也没有后代,死了也没啥牵挂的。
冯双环是个世界上,唯一对我实心实意的女人。
我对她心存感激,她对我做什么,我都不会怪她。
”
我问他:“你觉得邓立钢,会跟你铁到底吗?”
石毕摇头:“身份漂白后的这几年里,总感觉到他有可能会干掉我。
我处处提高警惕。
我从心里害怕他,又不敢跟他散伙。
我承认这个世界上,只有他跟我是同一类人。
他能看透我,我也能看透他。
因为看透了,才不能在一起待着。
我这个人,越是一个人待着,越跟自己过不去。
甚至会出现一些疯狂的念头。
”
彭兆林:“啥念头?”
石毕:“杀人很简单,承受这一切,活着才困难。
我想整死自己,几次都没下去手。
到了绥录以后,我拼命地吃,玩命地睡,想让自己胖得走形,谁都认不出来。
老天爷连这点忙都不肯帮,我胖成这样,还是让你们认出来了。
”
我说:“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,老天爷公平。
”
石毕叹了一口气,抬起头看着我:“认命,认命,我的命我得认。
我一共做了十起案子,每一次杀两个,我参与杀害的有二十个人。
”
他抬起眼睛看着我:“我最后问你一句。
”
“你问吧。
”
“你是不是在碧水家园,立柜的夹缝里,找到了我藏在那里的驾照?”
我点点头。
石毕说:“藏驾照的事,我一直没敢说,邓立钢知道会立即砍了我。
”
石毕在监狱里,吃得下睡得着,人越发肥胖起来。
他说睡着了,就不想要死的这件事情了。
吉大顺的情况很糟糕,肺癌转移到淋巴,进入到末期,他对自己的现状,比较满意。
知道不用等到宣判,他就两腿一蹬,一路小跑,找阎王爷报道去了。
我满足了他的要求,让他看老婆孩子一眼。
他的老婆和十七岁的儿子站在他的病床前。
吉大顺挣扎着坐起来。
老婆眼泪成串地往下掉:“你看你人不人鬼不鬼,到底图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