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梦回莺转,乱煞年光遍。
人立小庭深院,炷尽沉烟。
抛残绣线,恁今春关情似去年?”
昆曲婉转。
台上,杜丽娘软腰垂首步步迤逦生莲,台下,一众身居高位的宾客于紫檀软垫椅中正襟危坐。
真票友听得入迷,摇头晃脑不时喝采,假戏迷忍着哈欠,眼波流转间妄图窥见天梯。
陪陈家伯母坐在首排的,分别是今天这酒会的东道主,一位年事已高的国家级昆曲艺术家,程岩岩,以及陈宁霄。
少薇身分不明,在演出前被客气地请到了后排。
陈宁霄给她发了条微信:【演出结束别乱走,等我。
】
少薇答应了他,在台下听得很沉浸。
冷不丁的,她丢在手拿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。
少薇拿出看了眼,“司徒阿姨”来电。
她按了下锁屏键,既没有挂断,也没有接,将手机倒扣放在腿上。
这些动作司徒静看得一清二楚。
她不似常人的脸色在少薇这一举动后一愣,接着更为失魂落魄起来,眼神的时散时聚出卖了她脑子里的颠三倒四。
一时想,宁霄真没骗她,这姑娘已经知道了真相,不会再为她所用。
一时又想,她对她培养这么多年,绝非无真情,她竟弃绝得如此坚决,该死。
一时想,宁霄要为这姑娘动真格,那她这二十几年的忍耐苦修岂不是功亏一篑?
一时又想,没关系,只要保证启元只有一个继承人可用就行……
和陈宁霄的对话还若近若远地飘忽在耳边。
他说她恶毒?一个为了他卧薪尝胆半生、舍弃了所有尘世幸福的母亲,到头来竟被亲生儿子说恶毒。
司徒静虽然觉得胆寒,但作为母亲,这一点坚韧她却有,她绝不苦口婆心问自己儿子眼里有没有她的付出她的委屈,而只是怀着冷静的怜悯宽容了他:他不懂。
他从小被她保护得太好,以为身上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,不知道背后是他“恶毒”的母亲的牺牲。
仅此而已,他不懂。
天底下没有母亲不会宽容儿子的不懂事。
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。
当母亲的怎能因为儿女的不理解,就改弦更张呢?儿女这年纪,怎会懂一位母亲的谋略和牺牲。
要当一个伟大的母亲,战略定力必不可少,有时定会招致儿女的攻击甚至怨恨,但一切尘埃落定之时,他们终会恍然大悟,感恩、痛哭……
司徒静眯了眯眼,回到了戏中,捏了个兰花指,附合着台上的唱词。
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……”
《游园》这折唱完,按东道